觉得这样的情况,更加不对劲儿,可还没来得及再问他,叶副市长身边,陆严的顶头上司李副院已经看见了他们,招呼他们过去。

    叶副市长主管公检法工作,陆严和许明彰的背景,在座的自是都清楚,因此把两个人叫过来一起吃饭,也在常理之中,哪会想到,时萧和这两人的恩怨。

    看到许明彰和陆严渐渐走近的身影,时萧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,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,只能站在原地,愣愣的看着他们走到自己对面来。即使做了充分的心里建设,可是当许明彰带着鄙夷嘲讽的目光轻飘飘划过,还是直接戳中了时萧的痛点,时萧只觉胸腔里的心脏,仿佛被人瞬间紧紧攥了一把,疼的几乎支撑不住。

    可这只不过是开始,很快时萧就发现,即便她想老死不相往来,可许明彰明显没放过她的意思,许明彰挨个问候了几位领导,目光最后落在时萧身上。

    叶骋笑着介绍:

    “这是发改局政工科新调来的小时,市局经侦科的小徐,高检的小陆”

    许明彰扬起一个笑意,这个笑意落在时萧眼里,只觉一阵阵发凉:

    “叶副市长还不知道吧,时萧是我和陆严的学妹呢”

    时萧脸色一阵白,感觉到叶骋的疑惑,咬咬嘴唇,抬起头来,勉强绽开一个僵硬的笑容:

    “陆学长,许学长,好久不见”

    许明彰呵呵笑了:

    “可真是好久不见啊,我记得时学妹好像是学商科的吧,怎么倒进了市政府工作,真是想不到”

    叶骋略略挑眉,目光扫了许明彰陆严,落在时萧身上,闪了闪。

    政府的小食堂,菜品还是很不错的,尤其今天叶副市长带着几位领导过来,更是尽量做得色香味俱全。可惜一向吃饭皇帝大的时萧,今天却味同嚼蜡,从头到尾都垂着头猛吃,吃完就匆匆告辞,真是狼狈非常。

    走出了小食堂,时萧还能感觉到,落在她背后,许明彰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,这令时萧几乎无法承受。

    二十回

    出了市政府大楼,叶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:

    “我这儿有点堵,你等我一会儿,乖啊”

    时萧挂断电话,顺着车道,缓步前行。深冬时节,加上今天天气阴沉沉的,五点多天就黑了。时萧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,出了恒温的政府大楼,还真有点刺骨的冷。

    刚拐出路口,后面一辆熟悉的路虎滑过来,停在她身边,车门打开,陆严走了下来,站在时萧身前,仿佛审视般盯了她半响:

    “原来你那天不是开玩笑,你真结婚了,可我不信你像明彰说的那样”

    “那样?”

    时萧忽然就笑了,一股腾然而起的怒火,以及积压多年的委屈,涌上来:

    “那样虚荣对吗,你可以告诉许明彰,我就是虚荣了,而且我老公能充分满足我这种虚荣,以后请他装作不认识我就好,省的我的虚荣玷污了他的清高”

    陆严搔搔头:

    “时萧,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,一声刺耳的刹车声,打断了两人,叶驰从车上跳下,走过来,一伸胳膊就把时萧圈进他的臂弯里,犀利的目光望向对面的陆严。

    陆严忽然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迎面扑来,不由自主微微后退了一小步。

    叶驰眯了眯眼,有点眼熟,仿佛是上次医院碰到的那小子,萧萧的什么学长来了,倒是忘了,他当初可不穿着检察院的制服吗,记得上次这小子就挺冲的。

    刚才在车上,叶驰险些以为看错了,即使暮色中,离得有段距离,叶驰都能清楚感觉到,时萧身上的迸发出的怒意,或者还有委屈。

    别看两人从认识到结婚没几个月,可叶驰自认为对小丫头了解的足够透彻,几乎她每一分情绪的增减,他都能清晰的感知到。

    他很清楚这丫头不对劲儿,自从上次病了之后,就不对劲儿了,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儿,他一时也找不到源头。

    叶驰不是一个喜欢纠结与过去的男人,可时萧的过去,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好奇,越在乎越好奇,越好奇越疑惑,越疑惑,越想弄清楚。刨根问底追究过去,是非常没有风度的男人,可叶驰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探寻。

    其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,时萧跟他时,是真真切切的第一次。叶驰有处女情结,他从来不回避这一点,说实话,当初时萧一见面就和他去喝酒,当时见她如此豪爽,还以为她和许多女孩子一样,表面上看着纯,骨子里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玩家。

    直到抱她在怀里,感觉她虽然酒醉的迷糊,却在自己身下,如一朵娇羞的花一样,颤抖着绽开,那一刻的风情,几乎瞬间就虏获了叶驰,青涩迷糊温软娇气,另他迫不及待的把她典藏起来,不期望第二个男人见到。

    叶驰是霸道的,但是他也是理智而犀利的,虽然至今不清楚时萧嫁他的真正原因,但他清楚小丫头不爱他,至少目前还没有爱上他。

    可是他知道她终会爱上他,她必须爱上他,她要做她这辈子唯一的男人,身心的唯一。

    路灯渐次亮了起来,点亮了昏黑的暮色,天上开始落下细雪,洋洋洒洒飘飘荡荡,仿佛在空中跳舞,那么美丽自在,可终究会落下,归了泥土,属于大地,就如她。

    不管过去是爱是恨,都已经是过往云烟,既然选择了,就必须放下。时萧释然一笑:

    “上次忘了介绍,这是我老公叶驰,叶驰,这是陆严学长,在高检工作”

    随着时萧的介绍,叶驰瞬间放松开来,颇有风度的扬起一个笑容:

    “你好。”

    陆严原地看着,两个出色的男女上车离开,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觉,不管明彰心里怎么想的,时萧真的是别人的了,爱已逝,说出来狗血酸牙,却正是她们之间最好的诠释。

    叶驰扫了身边的时萧一样,似笑非笑的说:

    “这小子挺帅的”

    时萧扭过头打量叶驰两眼,很中肯的说:

    “说真的,比你差点儿”

    这句似是而非的话,却森森的取悦了我们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叶少,嘴角大大扬起,露出一嘴白牙,真是很有损他的形象。可他的心裂的比他有些傻兮兮的唇角更大,都能开出一朵花了。

    在时萧印象里,叶驰有千百种面貌,或霸道,或温柔,或犀利,可此时才突然发现,通通没有这个笑容真实,从他唇角荡漾开去的笑纹,仿佛逐渐延伸开来触角,穿过她的皮肉,慢慢侵入倒她的心里,轻微碰触,痒痒的,却异常舒服。

    “小丫头”

    叶驰伸手摸摸时萧的发顶,眼里的宠溺在窗外的霓虹灯下闪闪烁烁。

    时萧不禁有些微怔,回神的时候,才发现并不是回家的路:

    “去哪儿,这么晚了”

    叶驰伸手按开音响,瞬间流泻出轻缓优美的钢琴曲,令人不由自主放松:

    “机场,陪我去三亚”

    下一刻,时萧蹭坐直了身体,以为自己听错了:

    “什么,叶驰,你疯了,明天我还要上班的”

    叶驰挑挑眉笑了:

    “放心,我早替你请好了假,没有你,地球照转”

    时萧觉得和叶驰生气,简直气死了都活该,深呼吸几下:

    “去哪儿干吗”

    “我要去参加一个会议,昨天晚上,我记得和你说过的”

    时萧脸微红,昨天他那样过后说的话,她能记住才有鬼,咬咬牙:

    “你去你的,我要回家”

    叶驰扫了她一眼不禁哧一声笑了,伸手从侧面的摸出一个小镜子,递过去,戏谑的道:

    “照照,你现在的模样,像一只扎了毛的猫咪,不如咱们回来养一只玩吧,挺可爱的”

    时萧觉得自己简直鸡同鸭讲,挥手打开他的手,别过头望着窗外生闷气。

    车子停在机场的地下停车场,叶驰下车,转到时萧这头打开车门,探头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:

    “这个会要开三天,把你自己放在家里我不放心,忘了上次你发烧的事情了,来,别生气了,下次我保证提前报备,好不好,放心,礼拜日咱们就回来了,嗯”

    低声下气的哄她,时萧发现,想和叶驰生气还真不很容易。而且时萧也清楚,叶驰若想干什么事,她就是反对也没用。想起上次自己生病,他连夜就赶了回来,虽然不懂他的事,也隐约知道,他的事比自己的重要太多。

    自己的工作说好听点是公务员,难听点就是靠着关系背景的米虫,这方面,时萧不矫情,她心里也有阴暗的一面。

    一路看着众多靠着关系背景,学业工作顺顺当当的同学同事,她也是一边羡慕,一边嫉妒,如果有能靠的关系,她自然不会放弃。

    当初为了调动工作和叶驰闹别扭,追根究底也是怕遇上许明彰罢了。

    可如今她也想开了,她其实受够了,就像娟子说的:

    “萧子你他妈都不像你了,知道不,回去照照镜子,现在的你,就像三流台言里的恶俗女主,爽快点行不,徐明彰罢了,至于吗”

    是啊!至于吗,他母亲侮辱打击自己在前,他轻贱自己在后,算起来,自己有什么对不起他的,既然相看两厌更好。

    迷糊的外表下,时萧骨子里其实是个异常冷漠的女人,以前纠结与对许明彰的那点愧疚,如今想来殊为可笑,即使他什么都不知道,他也是最没有权利立场轻蔑她的那一个。

    能享受的当下,咱就不要矫情了,反正米虫,一直是时萧从小到大的理想,有人乐意盟养着,有什么不好。

    想通了,仿佛豁然开朗,时萧瞥了眼叶驰空空如也的两手,没好气的问:

    “咱们就这样去”

    叶驰笑了,伸臂抱她下车,关上车门,揽着她向里面走:

    “放心吧,有你老公在,剩下的就不用你操心了。”

    看到前面不远处叶驰的秘书小刘,时萧就明白了,有这个超级大管家在,一切都会妥帖的。

    一月的三亚是美丽的,仿佛正值韶华的少女,袅袅婷婷风姿卓绝约。

    一月的三亚是温暖的,在北方冰天雪地的深冬里,这里却停留在了暮春时节,仿佛时光倒转。

    一月的三亚是迷人的,有着白色细沙的海滩,和碧蓝碧蓝的海水,椰林,以及时萧最爱的各色美食。

    一月的三亚深深迷住了时萧,她仿佛破茧而出的蝶,褪去沉重的茧壳,变得轻松而快乐起来。这样的时萧,焕发出一种夺人的美丽,令叶驰惊艳,使叶驰更加乐意去宠爱她。

    他提着两人的鞋,含着笑意在她身后缓步而行,看着前面小丫头赤脚在海滩上又蹦又跳,心中胀满一种陌生的感动。牵着小丫头的手吃遍了海滩上的小吃,他可以不计形象。晚上伴着潮声缠绵,看着她在自己身下不由自主的战栗,他是那样的满足。

    汗水淋漓的躺在酒店的大床上,怀里抱着温软的小丫头,叶驰头一次觉得,这也许就是幸福吧,怪不得人人都想拥有。

    短短三天,时萧仿佛脱胎换骨,几乎忘了身外所有烦恼,只剩下快乐,三天足以让时萧的心安定了下来,也终于让她找到了结婚的真实感。

    后来时萧无数次想过,也许就是这三天里,新的爱情已经悄悄萌芽,只是她当时依旧懵懂罢了。

    二十一回

    从三亚回来就快过年了,市政府机关里,开始分派年底的福利奖金,这些东西,虽然时萧才来了不到一个月,依然是满载而归。

    时萧还真有几分激动,以前在计生办,清水衙门不说,到了年节,人家根本就不鸟你,发什么东西,都是人挑剩下才给你,哪像现在,啥都不用时萧操心,就差替你弄家去了。

    可激动过后,时萧还真有点犯难,这柴米油盐的,她们家还真用不着。叶驰那个人,极其龟毛,大米要吃有机的,蔬菜要吃无公害的,反正,家里这些东西,都是小刘隔些日子就让人送来了。

    除非必要,叶驰不会用外头买的东西。不过说实话,也的确挺好吃的,吃惯了家里的米,时萧原先这么不挑的一个人,对于单位食堂的米饭,都有些难以下咽,果然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。

    瞅着这堆东西,时萧皱着眉琢磨怎么处理才好,田大姐热情的说:

    “小时啊,我们家老张一会儿开车过来,要不拐个弯,一块给你送家去得了”

    田大姐可也精着呢,谁不知道这时萧是叶副市长的嫂子,叶家的长媳,平常想套近乎都没这机会,赶上这么个坎,还不上点好。

    时萧急忙说不用了,不用了,这么多东西回头弄家去,还得弄出来不麻烦死。想了想,索性给娟子打了电话,娟子爹妈和是萧爹妈都是一个厂里的职工,两家住的近,关系也好,加上娟子如今自己在外头赁屋而居,这些东西三家一分,也就没多少了。

    可谁知道娟子是来了,还带上了个壮劳力,左宏。时萧不禁满脸黑线,左少什么人物,亏了娟子好意思使唤这位。

    最尴尬的还在后头,左宏挽着袖子扛大米的时候,正巧让法院的周副院看见,急忙就上来接,好家伙,堂堂高法的副院一路扛着大米出了市政府大楼,那影响。

    根本没用左宏再费劲儿,一会儿几个平常严肃正经的法官,就过来政工科,把东西扛下去装车,还客客气气,仿佛做了件多荣幸的大事。

    时萧坐在娟子车上,手撑着额头,觉得自己简直做了一件大大的蠢事,怎么就忘了娟子唯恐天不乱的性子。

    娟子在副驾驶上还乐呢:

    “左大少,行啊,挺有人脉的”

    左宏一拐方向盘上了二环路,颇有几分洋洋得意:

    “那是,咱谁啊,市政府平趟,刚才那个周副院,以前是我们家老爷子的勤务兵,有几年没见了,升的倒挺快,娟子,咱换辆车行不,这他妈太不给力了,没劲儿”

    娟子白了他一眼:

    “别在我们小老百姓面前露出你暴发户的嘴脸啊,就这车分期付款,还没清账呢”

    “我送你一辆怎么样”

    “打住,咱俩不过这个,别套近乎啊,再说了,姐姐我仇富,话说回来,萧子,当初你考公务员那会儿,我还说有病来着,这一看,公务员真挺好的,就这些东西咱们两家半年不见得吃得完,得省多少钱啊,咱家那俩市侩的老娘,指定乐死了,对了,刚才我都没看清楚,你那个是啥部门来着”

    “发改局,政工科”

    左宏单手掏出颗烟来,刚叼嘴上还没点着,就被娟子眼疾手快抢过来,开窗户扔了出去:

    “抱歉,我拒绝二手烟”

    “得!得!祖奶奶,我不抽了还不行吗,时萧呆的那部门是市政府最牛最清闲的部门,油水最多,这个你不懂”

    挨家送完了,最后送到娟子的小公寓算是完活了,左宏连口水都没喝上,就让娟子三言两语打发走了,时萧一边看着都替他跌份。

    娟子租的是个小两室,反正也贵不太多,有一间房本来是留给时萧时不时过来借住的,打从时萧结了婚,算真空下来了。

    娟子端了两杯咖啡出来,把其中一杯递给时萧,时萧接了过去笑道: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和左宏混这么熟了,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奸/情,发生了”

    娟子哧一声笑了:

    “这丫缠了我两个月了,就他那点龌龊心思,姑奶奶早就门清,奸/情目前没有,将来真有了,也是我奸他”

    时萧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,不过想想也挺有道理的。娟子打量时萧半响,不怀好意的道:

    “最近夫妻生活挺和谐的,瞧你这小脸滋润的,上次一个八卦杂志上,给几位有名的钻石龟,在哪方面,做了个排名,叶大少高居榜首,怎么样,和姐妹透个实底,一晚上几次”

    时萧和她完全不是一个段位上的,脸一红,送给她个白眼,掩饰性的低头看看表:

    “我该走了,今儿回大院吃饭,我得早点过去”

    走到门口换了鞋的时萧,抬起看着娟子:

    “左宏有个未婚妻,叶驰说明年办事”

    娟子一怔,点点头:

    “这个我知道,你不用担心”

    娟子站在窗户边上,望着下面走出小区的时萧,忽然觉得人生真的难以预料,当年她真以为徐明彰就是萧子的真命天子了,可谁想到世上还有一个叶驰。另外,萧子真多虑了,她如今哪里还有这份心,男人和钱一样,都他妈是王八蛋。

    单位放了年假,叶夫人就勒令两个儿子,两个媳妇都住回了家里来,这也是叶家一向的规矩。

    也因此叶家今年比往年都热闹,叶夫人的心情好极了,两个儿子,两个媳妇,加上小孙女安安,这都住在一起,多喜兴。

    时萧也深受打击,发现自己真算个名副其实的废物,就是林燕一个大学的教授,都能烧的一手好菜,她连打个下手都频频出错,好在叶夫人和林燕都是极其体贴温柔的女人,也不会挑她这些。

    不过时萧也有她的好处,陪着叶安安玩最拿手,不管是游戏、拼图、做寒假作业,时萧都能手到擒来,叶安安也最喜欢她,平常林燕管不了的,时萧一说,小丫头就听。

    怪不得叶夫人时常感叹,时萧有小孩子缘。

    叶驰的房间在二楼,时萧和叶驰搬进来的那天,时萧觉得仿佛进到了一个属于叶驰的私密天地,叶驰非常优秀,从小到大的奖状都被叶夫人放在一个抽屉里保管的好好的。

    叶驰小时候很调皮,从哪些泛了白的旧相片,就可以看出来端倪。平常的叶驰优雅出色,穿着军装的叶驰却威武霸气,和叶将军颇为神似。

    叶夫人指着叶驰穿军装的照片说:

    “叶驰当初在部队里表现优秀,后来非得退伍出国留学,为这个,你爸暴跳如雷,说他要是敢跑,就当逃兵给枪毙了”

    想到当时的情景,叶夫人不禁摇头,时萧当然知道叶驰最后还是出国了,所以好奇的问:

    “爸最后怎么同意的”

    叶夫人笑了:

    “父子两个各不相让,最后老胡出来说和,你爸才勉强同意了小驰退伍,但是这却成了你爸终身的遗憾,他说要是小驰这个兵当下去,说不得将来比他还强,霸道、果断、思维缜密,这孩子天生是个带兵的材料”

    时萧深以为然,支配控制欲极度旺盛的叶驰,当兵说不定更合适。

    早晨的鞭炮声把时萧吵醒,时萧睁开眼就吓了一跳,叶驰手支着头,侧身一脸坏笑的望着她,手里提着一挂叶安安的玩具,电动炮仗,一按钮,就噼里啪啦的响。

    时萧眨眨眼,还有些迷迷糊糊的,刚要起来,就被叶驰一翻身重新压在下面,唇就落了下来,在时萧唇上轻轻咬了一下,划到她耳边低声道:

    “萧萧,我们要个孩子吧”

    时萧瞬间清醒过来,身体微微僵住。

    叶驰略略抬起头,拉开些许距离,眯着眼审视她:

    “怎么,你不想,嗯?”

    时萧眼帘低垂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弧阴影,咬咬嘴唇,本能的想回避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叶驰哪容她躲闪,手臂从圈着她的脖颈下移出来,轻轻捏住她的下颚,强迫她睁开眼和他对视: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语气虽轻,却有些不容拒绝的咄咄。

    时萧闭了闭眼,再睁开:

    “叶驰,我真的还没准备好,再给我一些时间好不好”

    叶驰的目光在她脸上巡梭良久,忽然笑了。大手钻进被子里开始抚摸时萧腰间的肌肤,缓缓移动到她平坦的小腹,略停了停,继续向下,钻进两/腿/之间……

    时萧不禁开始喘息,双/腿却不由自主夹紧,夹住叶驰的手,伸出小手去推拒他。

    叶驰凑到她耳边低低笑了:

    “这么久了,还不习惯,好萧萧,松开嗯!听话……”

    嘴里说着,张开嘴细细啃咬时萧的耳肉,顺着颈项滑进被子里,灵巧霸道的舌,在她身上恣意作乱,不过片刻,时萧就缴械投降,敞开自己,沉沦进感官的愉悦中不可自拔,叶驰这次没戴套子。

    这就是叶驰,愿意宠着你的时候,可以宠你上天,但是他若是决定的事情,也不允许丝毫反抗,他说要孩子,时萧就只有乖乖接受的份。

    时萧为此,连着几天都没怎么搭理他。叶驰却不以为意,小丫头的小性子就是他宠出来,大框架下,随你小丫头折腾,出了格就给我试试。

    二十二回

    大院里的新年异常热闹,除夕熬到了两点才睡的时萧,大年初一醒过来的时候,已经过了十点半,身边的叶驰早就没了踪影,急忙冲去盥洗室洗漱,飞快的刷了刷头发,换了衣服就下了楼。

    衣服是叶驰准备的,大异于时萧平时的穿衣风格,大红的毛线衫,下面是一条白色羊绒材质的短裙,侧面又纤细的皱褶,穿在身上漂亮又时尚。

    时萧顺直的长发披散下来,发尾部烫了微微的大波浪,弯曲而下,更多了一种迷人的妩媚风情,趿拉着和叶安安一样的美羊羊卡通棉拖鞋,刚拐过楼梯,就不禁停在楼梯上。

    大概因为听见响动,在客厅沙发上坐的人,不约而同抬起头,除了公婆、叶骋夫妻,叶驰,还有胡军,胡婷婷兄妹,还有

    时萧侧头望过去,挨着胡婷婷身边而坐的许明彰,时萧的目光对上他,记忆中总是温润如水的眸子,此时寒澈如冰,幽暗深处,时萧能真切感受到,那种几乎掩藏不住的怨恨,或者还有其他。

    时萧不由自主咬唇,叶驰已走了过来,打量她两眼满意的点点头,牵着她的手走了下去。

    叶夫人笑着感叹:

    “年轻就是好,咱们萧萧这一打扮,倒更漂亮了,仿佛我们水乡的小姑娘呢,透着那么水灵,趁着年轻多打扮打扮才好,到了妈这个年纪,穿什么都不好看了”

    胡婷婷嘴巴甜:

    “我妈可说了,阿姨年轻的时候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女,就是现在看上去,说是驰哥哥的姐姐,也有人信的”

    “去,这孩子,胡说八道”

    叶夫人脸微红:

    “我去给你们张罗饭,中午就在阿姨这吃得了,也热闹热闹”

    胡军急忙站起来:

    “不用了阿姨,中午我们出去,锦程那里搞了个聚会,我们去那边”

    叶夫人知道他们每年都这样,便点点头,胡婷婷一屁股坐在萧萧身边,指了指许明彰:

    “萧萧,这是我男朋友许明彰,怎么样比驰哥哥不差吧”

    时萧微怔,叶骋目光不着痕迹扫过两人:

    “婷婷你这就不知道了,明彰和萧萧可是校友呢,早就认识的”

    叶驰瞥了时萧一眼,颇有几分酸意的道:

    “你们a大还真是人才辈出啊,林燕说那个蒋进很出色,倒是没想到婷婷的男朋友,也是你们那里毕业的”

    时萧有几分紧张局促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,本来她想躲开避开的事情,如一团乱麻,又重新搅合在一起,剪不断,理还乱。

    许明彰忽然绽开一个笑容,伸出手,很大方从容的开口:

    “学妹,又见面了,我们还真是有缘”

    声音有些飘渺,仿佛隔着层层重山雾霭,时萧忽的感觉头有些微微抽痛,好半天没反应,叶驰盯了她片刻,伸手揽住她,低声问:

    “怎么,不舒服吗,昨儿晚上没睡好”

    时萧蓦然回神,摇摇头,伸出小手搭在许明彰手上,一触即开:

    “学长好”

    许明彰收回的右手,放在身侧,微微握拳,经过了这么多事,自己竟然还是控制不住的去向往,去留恋,目光扫过叶驰圈着他的臂膀,许明彰发现,自己已然忍不住嫉妒,这种嫉妒瞬间衍生出来,仿佛几百只小虫,一点点啃噬着他的心,丝丝缕缕,绵绵不绝。

    许明彰甚至不敢去追究,自己主动接近胡婷婷的原因,其实无论他再怎样不甘心,也是白费心机,就像陆严说的,不管以前种种,今后你们已经陌路,她属于别的男人,而这个男人是叶驰。

    叶驰,一个传说中的男人,比起如今年纪轻轻就荣任副市长的叶骋,还要传奇的男人,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玩的最很,最会玩的男人,能力、外表,甚至家世,在他们这群人里,都是站在金字塔尖上的人物。

    在过去,叶驰之余他,不过是一个传说中的人,而如今他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,他是时萧的丈夫,这是怎样一个荒谬的玩笑,而且最不可思议的是,叶驰竟然知道蒋进。

    蒋进这个扎在他心里整整四年的刺,如今想起来还隐隐作痛,叶驰却像一把饮血的匕首,只一刀就置他于死地。

    如果说以前许明彰心里或许还存着微薄的奢望,那么知道时萧结婚那一刻起,就瞬间归为死寂,死寂下面是,不能释然的恨意和不解。

    为什么可以是蒋进,可以是叶驰,就不能是他,至少他爱她啊,那么死心塌地的爱着她,叶驰能给她的,难道他就不能给吗,为什么就不能是他。

    这个念头几乎时时纠缠着他,日夜不安,想到此,许明彰忽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:

    “原来叶董也认识蒋学长,当初”

    时萧飞快的抬头,望着他,眸光依然如旧时一般明亮,这一瞬却盈满不可思议的陌生,仿佛他是一个陌生人一般,这种陌生,瞬间击中许明彰心里最脆弱的地方,使得他竟然说不下去。

    “当初怎么样?”

    叶驰沉声开口。

    许明彰淡淡笑了,目光划过时萧落在叶驰身上:

    “当初蒋学长可是我们a大的风云人物,几乎人尽皆知”

    胡婷婷看着他笑,调皮的反问:

    “那么你呢?还有陆严,你们两个这样的大帅哥,也不该默默无闻吧,早知道a大这么多帅哥,当初我非进去不可”

    “陆严?”

    叶驰微微眯眼,向后坐了坐,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时萧身上,好像所有的人都串在了一起,而这些人仿佛都和萧萧关系匪浅。

    时萧几乎如坐针毡,偏胡婷婷天真烂漫,而且显然对徐明章的过去颇为好奇,拉着时萧的手打听:

    “时萧你告诉我,明彰上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女朋友,漂不漂亮”

    时萧不用抬头都能清晰的感觉到,从许明彰那里射过来的讽刺玩味的目光,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许明彰却说话了:

    “婷婷你不用问时学妹,我可以自己坦白,大学时,真交往过一个女朋友,是比我小两届的学妹,长得算挺漂亮的,毕业,就分手了”

    胡婷婷显然不满意:

    “为什么分手”

    许明彰颇为自嘲的一笑:

    “我被甩了,她看上了别人,就这么简单,怎么,失望了”

    时萧蹭站起来,起来的过于突兀,几乎所有人都看向她,时萧几乎手足无措:

    “我去喝口水”

    说完转身几步跑进了厨房,打开一侧的冰箱门,探手去抓冰镇的矿泉水,从她后面飞快的伸出一只修长的大手,稳稳的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,耳边熟悉的气息扑来:

    “不许喝冰水”

    关上冰箱门,转身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:

    “喝这个,一会儿咱们出去吃饭了”

    时萧接过去,一口一口喝着,温热的水顺着喉咙下滑,熨帖的她心里渐次暖了起来。

    喝完了,把杯子放在大理石台上,抬起头才发现叶驰从始至终盯着她,不禁有刹那的慌乱,勉强定定神,就听叶驰说:

    “你和许明彰很熟悉,熟悉到什么程度,他和那个陆严是发小,而那天看来,你和陆严貌似关系挺好,萧萧,我对你大学时代越来越好奇了”

    “你什么意思,难道我过去的生活都要事无巨细的向你汇报才行吗,即便我的父母也没这个权利,何况你”

    时萧气急败坏的说完,绕过他就要出去,却被叶驰一把抓住手,生生拽了回去,时萧挣扎,叶驰的手如铁钳一样,就是不松手,把她严严实实,扣在自己的怀里,低下头在她耳边说:

    “我倒是忘了,我的萧萧原是只小猫来着,不仅爱炸毛,还有爪子,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,萧萧只要我想知道,我就要知道,你父母没有这个权利,我叶驰就有,明白了”

    “喂!喂!你们俩也太过分了,我们一帮人在那哪儿等着你们,好家伙,你们小两口倒好,跑这边来亲亲我我来了”

    胡军也不回避,就这样瞪着大眼饱含兴味的望着她们。

    时萧推开叶驰,低下头,好半天才说:

    “我不舒服,不出去了”

    叶驰却不理她,拉着她的手,对胡军说:

    “你们先去锦程那里,我一会儿就过去”

    说完拽着时萧上了楼,咣当关上房门,才放开时萧,时萧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,有些戒备的望着他,叶驰盯着她很久,才叹口气低下声音哄她:

    “乖,换衣服,陪我出去,锦程哪儿地方大,你如果困,去了那边一样可以睡觉,晚上还有节目,你不去不好,乖啊,老婆,给你老公个面子”

    说着打开那边衣柜的门找出和衣服配套的红色小绒帽子,不由分说给她戴在头上,又探手拿出白色的羊绒半大衣,搭在臂弯里,拉着她的手下了楼。

    时萧拿叶驰一点办法都没有,这个人,只要他想,容不得别人半点反抗,软硬兼施,霸道非常,像是过去的军阀,独断专行为所欲为。

    时萧被他拉着出了门,车子开出大院,好半天,时萧也不想理他,别过头去看窗外。

    大年初一,路上的车辆少了很多,一向堵塞的交通,终于可以疏通开来。

    时萧不禁开始忐忑,说实话,直到如今,时萧还是不怎么喜欢和叶驰那帮朋友们在一起,没什么共同话题,何况,今天还有许明彰。

    许明彰,在自己已经决定忘记这个人的时候,他毫无预警的又闯入自己的生活中,以一种不可回避的身份,他想怎么样,时萧真没底。

    有时候时萧也会想,之所以两人都无法释怀,大概是因为在他们情最浓的时候分开,那时候多天真,生命中除了爱情,还是爱情,那时候,时萧也想过向许明彰坦诚原委,可许明彰的妈妈,多聪明而有心机的女人啊,她没有给时萧一点机会。

    她很了解自己的儿子,所以时萧不得不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,她本来不是这么圣母的女人,可是为了父母,她能怎么办,如今想起一向开朗的老娘,那几天的惶惶不安,她都异常愧疚。

    即使重新来过,时萧依旧只能这样选择,这就是现实。

    二十三回

    车里空调打的有点高,叶驰松了松领口的领带,侧头扫了时萧一样,小丫头望着窗外,有几分神思不属,里外温差高,车窗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气,小丫头细白纤长的手指头,在上面轻轻画着道,一道一道又一道,真像一只小猫崽子似地。

    叶驰有种错觉,是不是小丫头在心里正挠他呢。叶驰勾起嘴角笑了笑,小丫头胆小不硬气,叶驰知道她有点怕他,但是这也挺好,这丫头别看外头瞧着挺温温顺顺的,那心里拧巴起来,真是够一受的。

    她没个怕,还真不知道折腾成什么样儿呢,不过对这丫头也不能一味的吓唬,要软硬兼施,他可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她的时候,和那个极品相亲时,时萧最后的反应,那舌头毒的能噎死人。

    就刚头你瞧她说的话,我爹妈都管不着,何况你。说真的,叶驰啥人,谁敢跟他撂这样硬气的话,也就当初他非要退伍留学时,他们家老爷子这样朝他喊过,时萧是第二个。

    上次在会馆门口也是,不就扔她一条破项链,就和他反把了。小丫头有点子脾气,可那模样也分外可人,比平常木头一样的性子,多了几分鲜活,叶驰心里爱着呢,只是时萧不知道罢了。

    车子停下,时萧还有点不乐意,坐在那里一动不动,嘟着小嘴使性子。叶驰熄火,看了她老半天,觉得这样的时萧,你说招人恨吧,可也招人疼。俯身过去,伸手托住她的后脑,吻就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算得上有点爱恨交加,就顾不上温柔了,直接撬开粉嫩嫩的唇,冲了进去,偏时萧和他扭上了,挣扎不过,死咬着牙,就是不松开,任你叶大少吻技再高,一时也没法子。

    叶驰倒是气笑了,行啊!真和他犟上了,大手从她下摆处探了进去,沿着纤细的线条,上下抚摸她腰间细腻的肌肤,轻轻的仿佛跳舞。

    时萧一痒痒,撑不住,启开齿关,叶驰毫不犹豫冲了进去,纠缠巡弋,霸道索取,掳住调皮的小俘虏,恣意调戏,不放过一丝角落

    时萧微微呻吟出声,突然外头被轻轻扣了几声玻璃,时萧瞬间清醒,用力推开叶驰,垂下头,脸至脖颈,都是一片通红,显得极有几分明媚的艳色。

    也是叶驰乐意放开她,不然她休想挣开,只是两人如此私密旖旎的时刻,叶驰不想让别人瞧见罢了,即使是自己的哥们亦然。

    伸手给是萧整理好衣裳,自己先下车,左宏站在外头戏谑的看着他:

    “行啊!叶少,看不出来,挺有激情的”

    左宏身后两步外站着一个穿着考究的女人,气质淡雅,风姿不俗。

    叶驰向她微微点头,便伸手打开时萧一侧的车门,拉她下车,时萧几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,差点……怎么也有点恼羞成怒的成分,任叶驰拉了她几下,就是低着头不理不睬的。

    叶驰撑不住轻轻笑了,伸出胳膊从她腰间穿插过去,一用力,轻轻松松就把她抱了下来,嘴唇凑到她耳边低声哄:

    “行了,回家去任你折腾,这边给你老公点面子嗯”

    时萧懒得理他,可还是被他带进了里头,这里仿佛是个小别墅,外头有白色的栅栏和考究的玻璃花房,也怪不得如此数九严寒,屋里到处是盛开的鲜花,仔细瞧,仿佛还带着晶莹的露珠。

    小别墅不算很大,但很精致有味道,屋里的沙发上人不多,还是那几个人,只是多了封锦枫、胡婷婷和许明彰,还有左宏的未婚妻莫云珂,刚才叶驰特意介绍了的。

    这是时萧第一次见她,年龄该有二十七八了吧,浑身充斥着一股大女人的妩媚和优雅,很迷人,淡淡的一笑,令时萧不禁想起了叶将军书房里盛开的兰花,有那么股子,不将颜色媚春阳,任是无人也自香,的味道,很出色的女人。

    可想到左宏,时萧不禁没什么好脸,什么人啊,这样的未婚妻在身边,他还招惹娟子,真他妈,时萧恨不得破口大骂。

    许明彰,时萧尽量当他不存在,吃了饭,就老实的找了个沙发角落窝着,后来几个人不知道怎么弄的,支桌子打起了麻将,正好两桌,更没人来打扰时萧的清净了,房里很暖和,可小眯了一会儿,时萧就醒了,麻将声音太吵,睡不太实。

    叶驰手里的风字扔出去,抽空扫了她一眼:

    “要是困,上去睡,楼上左首第一个房间是我的”

    时萧揉揉眼,站起来,发现就剩下他们一桌了,那边左宏的未婚妻莫云珂和封锦枫,坐在那边看电影,墙上的大背投上,放着一个经典的电影,傲慢与偏见,以前她和娟子着实迷过一阵,看了不下十遍之多。

    两人在对男人的审美上,头一次达成了一致,都喜欢里头的达西先生,时萧是觉得达西优雅而有风度,而且他的爱炽烈纯净,后来问过娟子,是不是也是这样。

    娟子当时仿佛看et一样看着她说:

    “我喜欢他这些没用的干啥,我最喜欢他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,这样的男人谁不爱”

    时萧绝倒。这就是娟子,现实而直白,因此她只不过适当的提醒了她一句,就不理会了,在她心里,能扳倒娟子的男人,除了高中时,那个有些古板过分的实习小老师,左宏还够不上格。

    时萧站起来摸摸自己的脸,觉得有点烧,大概是屋子里的暖气太热了,决定去外头走走。落地长窗外,就是小巧的玻璃花房。

    时萧迈步还没走到门边,叶驰就在那边嚷嚷:

    “穿上外套再出去,外头零下10度,回头感冒了,挂水你别和我别扭”

    桌上其他三人哄堂大笑,就是那边的不喜言语的莫云珂都笑了出来,除了封锦枫。

    封锦枫一双明媚的大眼盯着她,眸子里光芒闪动,不知道想的啥,时萧也不费力气猜,心里也是颇为不屑,既然放不开,早干啥去了。不过这话,她也不禁想起了自己和许明彰。

    时萧穿上外套走了出去,对家的胡军调侃叶驰:

    “我越瞧着,你越向幼儿园阿姨上发展了,好家伙,至于吗,一个时萧就把你整成这样了,她就这么好,我就始终没琢磨明白,你到底稀罕她那儿”

    封锦枫显然也听到了这句话,从银幕上跳开目光,侧头望着叶驰,叶驰笑了,摸了一张新牌,在手里摩挲半响打出去,才道:

    “她是我媳妇,这辈子我就这么一个媳妇,我不稀罕,谁稀罕。”

    封锦枫垂下头,再没心思看电影,自己惨败,就在时萧没出现时,她已经败了,这时候她更不是时萧的对手,虽然那小丫头,她实在的瞧不上眼,可就是这么一个丫头,把叶驰那颗风流不羁的心抓的牢牢的。

    时萧进了玻璃花房,才发现这里挺九曲十八弯的,而且花草众多,打理的也很好,转过一个茂密从上垂下的青藤,时萧不禁楞住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花丛中的白色木椅上,坐着许明彰和胡婷婷,两人坐的极近,许明彰靠坐在后头,胡婷婷几乎趴在他身上,两人的脸几乎挨着,不知道说什么话,很是亲密。

    时萧迟疑半响,说了声抱歉,就要回转过去,胡婷婷却一下跳起来,过来拉住她:

    “时萧,你别走啊,不是来看花的吗,咱们一起看没关系的”

    时萧被她拉着,也不好立刻就走,只得坐着两人对面,尴尬中,侧头去看那边一片开的正好的茉莉,幽幽香气若有如无飘过来,清新淡雅。

    怪不得他们坐在这儿,茉莉一向是许明章最喜欢的花,记得他最不喜柳永的词,却独独喜欢他的满庭芳?茉莉花,环佩青衣,盈盈素靥,临风无限清幽。出尘标格,和月最温柔。堪爱芳怀淡雅,纵离别……

    那时候特意写了,贴在床对面的墙上。

    “婷婷,我渴了,你去给我拿杯水过来“

    前几日还信誓旦旦不嫁人的高傲千金胡婷婷,颠儿颠儿的就跑了。

    许明彰一向有此魅力,那时候即便她们两个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情侣,也没挡住如雪片般飞过来的情书,许明彰最烦这些,每次直接扔给时萧打理,时萧就统统拿到娟子那里,两人一边拆,一边笑,并且归类,这是文艺风格的,这是小白的

    想起来也真挺好笑的,花房的门关上了,许明彰才有几分恶意的说:

    “你看起来真幸福,可是午夜梦回,你就不觉得亏心吗,而且,那个男人,我就在这里等着看你的下场”

    仿佛一道恶毒的诅咒,令是萧不禁讶然,原来书上都是骗人的,情人分手了,就永远不可能是朋友。记忆中温柔的许明彰,竟然以这种恶毒的口气诅咒自己。

    娟子说的好,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,时萧蹭一下站起来,看了他好半天,仿佛要看到他骨子里去:

    “许明彰你是我见过最愚蠢的男人,我现在最庆幸的事,就是当初甩了你。”

    二十四回

    许明彰瞬间脸色青白,坐在椅子上,抬头望着眼前的女人,一瞬间竟仿佛那样陌生,她勃然的怒气,脱口而出的恶言,仿佛一把利剑狠狠扎进他的心窝上,令他几乎痛彻心腑,痛到极致,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,只是这样抬着头愣愣的看着她。

    冬日的阳光穿过顶棚的玻璃幕落在她身上,氤氲起一圈淡淡的金边,使得她的神情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晰,可那双晶亮的眸子,却直直望着自己,毫无隐晦,理直气壮。

    许明彰忽然不明白了,可以说,他很了解她,至少了解以前的时萧,时萧是胆小的,不占理的时候,从来不会理直气壮。但是她有脾气,真惹急了,或是真有委屈,她会发飙。

    除了分手,两人唯一闹过一次,就是她发飙的那次。那时候,许明彰上大四,濒临毕业,很是忙碌,就顾不上女朋友了。其实说起来,也是为了能留在a大读研,到处找资料,昏天黑地的。

    忙乎完了,和陆严出去打牙祭,便说叫时萧来一起,谁知道打电话过去没人接,宿舍里的室友也都说不知道去哪儿了,说是昨天晚上就没回来。

    许明彰当时就急了,火上房一样,除了他这里,她能去哪儿,又没放假,也不会回家。干脆也别吃饭了,围着学校她平常喜欢呆的地方,找了七八圈,还是没见影儿,只得在她宿舍门口蹲着等。

    那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,许明彰以为自己都要冻僵了的时候,时萧回来了,许明彰的火气,哪里控制的住,抓住她就大吼:

    “时萧,你有没有点心啊,有没有心,不接电话,也不打电话,你到底想怎么样,怎么样”

    那夜偏巧路灯坏了,致使许明彰并没有主意到她脸上的憔悴不堪,时萧当时有气无力的说:

    “许明彰你别无理取闹”

    许明彰怒意上来,负气的说了句:

    “既然我无理取闹,那么我走了,你再找不无理取闹的男朋友去”

    许明彰气的简直要疯了,回了家越想越气,越想越窝囊,连着三天,没给她时萧打电话,也不去找她,到了第四天,他真有点坐不住了,考研的资料都看不下去,在屋里来回踱步,烦躁不堪。

    陆严叹口气说:

    “既然这样放不下,就去找她啊”

    “不去”

    许明彰气性上来,梗着脖子犟。

    可第四天,第五天,第六天,时萧还是不见影,许明彰突然发现,心里的怒气早就一点影子都没了,剩下的全是想念,他想她,想的巴肝巴肺的,男子汉的面子,跟这种想念比起来,根本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许明彰只得放下架子去俯就,路上正碰上娟子,才知道那天时萧去找娟子,正赶上他们宿舍的一个同学盲肠炎,匆忙中去了医院,手机就落下了,当时就手术。同学是外地的,她们几个只得守在那里,直到第二天晚上,她妈妈赶到了医院,她们才回来。

    许明彰一听就懵了,哪儿想到还有这样的事,恨不得捶死自己,打她电话,不接,发短信,如石沉大海,冲到她宿舍楼下,让她舍友带话上去,也不理他。

    许明彰只能傻站在外头等了一天,最后以为自己要冻饿而死的时候,时萧才出来。

    这之后许明彰就知道,别看平常时萧一幅随和好欺负的样儿,真急了,她比谁的狠心,比谁都凉薄。

    只是此时她凭什么这样理直气壮的,她错在前,不是吗,或者说,自己又误会她了。

    许明彰不由想起陆严的话:

    “明彰,也许很多事情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。”

    许明彰心情缓缓沉淀:

    “四年前 ”

    话刚开个头,花房的门一开,胡婷婷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,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:

    “怎么脸色这么难看,不是趁我出去吵架了吧”

    时萧微微垂头: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,我和许学长并不很熟悉,有什么好吵的”

    许明彰额头的青筋一跳,胡婷婷笑了,把托盘里一杯牛奶递给她:

    “不是我不给你咖啡啊,是驰哥哥不让,你要是不满,找他去”

    时萧接过去,温温的牛奶顺着喉咙下去,仿佛连心都熨帖的温温的,说了声谢谢,向两人微一点头,就出了花房。

    许明彰手里端着咖啡,咖啡的热度并没有温暖他,他仍旧感觉从心里发冷发寒。

    时萧进了屋,就感觉困得不行了,一个哈欠,接着一个哈欠,叶驰摇摇头,放下手里的麻将,走过来弯身抱起她,不容拒绝的上了楼。

    好半响大厅里都没什么动静,封锦程略略扫了眼身边的小枫,她也盯着楼梯口发呆,不知道想的什么,眸色深沉。

    左宏叹口气:

    “这次叶驰真陷下去了,爱情是什么,真他妈不能理解”

    他的话落在那边沙发上,独自看电影的莫云珂耳朵里,不禁淡淡的笑了,爱情啊!在他们这样人里,尤其艰难,目光也落在楼梯口,这个时萧该是幸福的吧,叶驰的爱情,那么纯粹而昭然。

    过了年,叶驰就忙碌起来了,说有个什么大项目,开始启动,时萧也不懂这些,反正三天两头出差,一个月里,也就有一半是在外地的。

    时萧却很轻松,一如既往的混日子,渐渐的,对做菜有了兴趣,其实根本也不是多难的事情,做不成太好吃的,至少不会毒死,这是叶驰对她菜的评价。

    不过即使如此不屑,但她第一次做的菜,他依然跟三天没吃饭似地,吃了个精光,一口都没留给他。半夜却频频起来喝水,第二天阿姨来了问:

    “怎么盐少了这么多”

    时萧才知道,自己做的菜咸死了,估计比咸菜还咸。愧疚的不行,虚心请教阿姨,手把手的做了两盘菜,自己特意提前尝了尝,觉得虽称不上色香味俱全,但最起码咸淡适中。

    叶驰回来,先是褒贬了一通,却整整吃了三碗饭。那一晚,叶驰分外温柔,即使时萧都能清晰的感受出他心里的狂喜和踏实,那夜,时萧甚至觉得,叶驰是爱着她的,很爱很爱。

    收拾了桌上的东西,时萧发现,自己竟不由自主开始去想念叶驰了,叶驰已经出差了三天,昨天打电话回来说,还要两天才能回来,让她明天去找娟子消磨时间,或者去找胡婷婷也行,别老再屋里闷着。

    胡婷婷她是避之不及的,娟子最近一段忙的很,她一个大闲人,就不要去叨扰为妙。

    周科推开门进来:

    “今儿咱王局请客,吃喝玩全套,都去啊都去,对了,可以带家属”

    办公室里一阵欢呼,田大姐笑着拍拍时萧的肩膀:

    “小时,听说你家老公帅的天怒人怨的,接你来的时候,我们都来不及仔细端详端详,这次叫出来,咱们认识认识呗”

    “他出差了”

    时萧颇为抱歉的道。那边郑姐哧一声笑了:

    “老田,你当人叶董是咱们啊,人手下多大个公司,全国百强企业,哪有时间和咱们混”

    时萧忙道:

    “他那天说,回头过几天请咱们部门的人吃饭,谢谢你们照顾我”

    郑姐和田姐眼睛一亮:

    “得,那咱就实在的等着了。”

    这种机关里的聚会,时萧一般也会参加,毕竟顶着叶家媳妇的大帽子,再不亲民一点,背后还不知道人怎么说她呢。

    到了锦江才知道,不止他们发改局,还有公安局法院的几个人,许明彰和陆严赫然在座,时萧不禁暗道失策,想着是不是找个借口撤,周局那边已经看见她:

    “来!来!小时,坐这边,你和小许小陆不是校友吗,正好,有话题聊”

    时萧只得走过来,坐在陆严和许明彰中间的位子上,真是如坐针毡,难受非常。

    机关里混的女性,都是酒国英雌,就他们政工科的,田姐郑姐都是海量,一瓶二窝头下去,啥事没有,因此也就没有什么男女之别,酒桌上更较劲。

    时萧也不可避免被波及,虽说不至于被灌酒,可仍是要应景的喝上一点儿。叶驰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时萧已经喝了两杯,其实没事,可叶驰还是听出来了:

    “喝酒了,嗯?”

    时萧不吱声,知道叶驰不让她喝酒,可这种场合,她喝饮料显得也太不合群了,叶驰那个气啊,自己这才出差几天,小丫头就不听话了,她是有酒量,可自己不再身边,回头喝醉里难不成又找个男人结婚。可听小丫头的声气儿,就知道又和他扭上了。

    深呼吸两口问:

    “在哪儿呢”

    这次小丫头倒是开口了:

    “锦江,一会儿吃完了,还要去唱歌”

    叶驰倒是被她理直气壮的语气气乐了,咬咬牙:

    “萧萧,是不是我不在,你今儿要撒欢了嗯?”

    时萧懒得理他:

    “反正都是同事,人家都去,我不去不好”

    叶驰那边点点头笑了:

    “你同事都挺好的啊,让你去,你就去,回头看把你卖了”

    时萧不理他,按了结束键,关机,冲着手机吐吐舌头:

    “什么男人啊!就知道控制别人,出了差还要管着她,时萧记得,上高中那会儿,她爸都不这样神神经经的。”

    二十五回

    叶驰听到手机里传来忙音,短暂的愕然,愕然过后,不禁摇头失笑,这丫头真被他宠出来了啊,由小打小闹,直接上升到了公然反抗。

    好在他们那个发改局的头,他早私下里叮嘱过了,估计不敢太离谱。一抬头,就看见小枫直直盯着他:

    “时萧?”

    封锦枫淡淡的问了句,叶驰微微点头,站起来,拿起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:

    “走吧”

    封锦枫极小心的隐藏自己的心思,貌似随意的看了看腕表:

    “才九点,这么早回去酒店,有什么意思,不如去喝一杯”

    叶驰挑眉扫了她一眼,在这座海滨小城市里碰到封锦枫,完全是偶然。

    新的房地产开发条例出台后,几乎全国开发商的目光,都集中在二三线城市,叶驰也一样,不能说一线城市赚不到钱了,只能说层层条例下,利润已经减值到最低,想维持住效益,也只有开拓外面的市场一途。

    叶驰之所以选定这个海滨小城,开发接下来的大项目,说实话,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萧萧,萧萧这丫头其实没什么浪漫文艺的细胞,最喜欢的大概就是打游戏,如今尤其迷那个什么植物大战僵尸,和小侄女叶安安窝在一起,能一天不挪动地方。

    偏不知道从哪儿看来一首海子的诗,说那句:我有一个房子,面朝大海春暖花开,真美。

    她说这句话的时候,两人正坐在楼下的大厅里,难得休息日的午后,她手里拿着遥控器看着电视里的一档旅游节目,他搬出笔电,坐在她不远处,处理些公司的事物,最近一段时间,事情较多。

    听到她难得如此文艺的强调,讶异之余抬头,午后温暖的阳光,穿过落地窗的白色纱帘,落在她身上,有些斑斑驳驳的光影,她周身侵润在一片光晕中,显得清清透透。

    身上穿的是他的衬衣,袖子卷了几个折,依然耷拉在纤细的手腕处,下摆过长,她靠坐在地毯上,下面套着一件他的花色四角裤,只露出一个小宽边,头发散开垂下,颇为性感,比任何一个女人都性感,性感的要人命。

    只看这副行头,也知道两人刚经过了什么,一般只要两人在家,叶驰就绝对不会放过她,运动是生命之源吗,当然小丫头每次都和他别扭一阵,叶驰单方面的认为,这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。

    叶驰非常稀罕她穿着他衣服时的样子,感觉从头到脚,从里到外都是他的,这是他的女人,他媳妇。

    时萧呢,自打发现穿着叶驰的衣服,比穿运动服还舒服,就改弦易张了,在家里一般就穿这个,因为叶驰的衬衣和四角裤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的,穿在身上,非常舒服,一点都不知道,自己这样打扮,在一个男人眼里,是多大的诱惑。

    叶驰浅浅勾起唇角,笑了笑,那一刻的时萧,美的惊心动魄,叶驰觉得比那些亲密纠缠在一起的时刻,还要更令他动心,所谓书上说的岁月静好当如是吧。

    因此叶驰第一眼看到这座小城的镜像资料,就相中了,这里不仅有碧蓝的大海,还有丰富的人文,而他开发楼盘的广告语就是:我有一个房子,面朝大海春暖花开,他要把地势最好,视野最佳的顶层一层,送给萧萧,也许明年,两人结婚纪念日那天,有望实现。

    有了这个念头的支持,叶驰忽然发现,竟比庞大的利润,更有动力,他着魔了一般,亲自过来勘察环境,提出自己的苛刻的要求,一切都只为了时萧的一句话,和那一刻的岁月静好。

    昨天奠基的时候,他竟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,仿佛亲手投下了一粒种子,正在殷殷的盼着它发芽、成长、开花。

    念头至此,突然归心似箭,冲封锦枫一笑:

    “不了,我现在要回家”

    封禁枫吓了一跳,以为自己听错了:

    “你说去哪儿”

    叶驰笑了,拿起电话,按了几个键:

    “马上给我准备一辆车,我要回家”

    封锦枫眼睁睁看着叶驰开着车走了,站在路边,好半天都不能回神,海风拂在脸上,尚有丝丝凉意,可怎么也及不上心里的冷,同时也止不住嫉妒,怎么时萧就这么好的运气,她凭什么,她有什么资格,她甚至不爱叶驰,她不配拥有叶驰如此的爱,她不配。

    封锦枫觉得自己简直太悲惨,太狼狈了,堂堂封家的大小姐,偷偷摸摸的恋着叶驰,甚至绞尽脑汁找一切借口偶遇,就是为了能有一次接近他的机会,可惜这一切都没半点用处,她甚至得不到叶驰哪怕一丁点的在意。

    时萧能办到的事情,为什么她办不到,她还就不信,她最终会输给这么个小丫头。招了出租,回酒店拿行李,这个破破烂烂的海边小城,没有叶驰,她一分钟都不想呆。

    时萧还是喝的有点高了,吃饭的时候喝的高度茅台,钱柜里又开了几瓶皇家礼炮,田姐那个爱占便宜的女人,简直没命的喝,说这酒多贵多贵,她自己喝还不成,非得拉着时萧和她一起喝,喝了多少,时萧都记不太清了,后来又开了红酒,最后啤酒垫底。

    红的、白的、中的、西的、这一兑乎,时萧真有点撑不住。不过散了的时候,还能勉强维持住风度。

    其实时萧这个人一直是个奇人,喝醉了一开始她会好乖好乖,让干什么,干什么,可爱非常,可是不了解底细的人,真不知道她醉了,周局就是其中之一。

    看到时萧不过有点脸红,行动说话还挺正常的,加上知道许明彰和她是校友,早认识,便放心的让许明彰送她回家了。

    刚才许明彰就看出来她喝多了,她一喝多了,就会特别爱笑,眉眼弯弯的,一双晶亮的大眼闪闪烁烁,分外勾人,当初许明彰就是被这双眼睛眩惑,一头栽了进去,到今天都没爬上来。

    车子下了立交桥,扫了眼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腕,已经是二点半了,从上车到现在,她一句话都没说,车里有些闷闷的。

    许明彰打开车窗,夜风钻了进来,二月末,依然有些凉,却瞬间吹散了车厢里的窒闷气息,许明彰仍旧有些说不出的烦躁,或者还有几分紧张,总之说不清是个什么感受,伸手过去抽了一支烟出来,叼在嘴里,点燃,深深吸了一口,略有些冲得开口:

    “地址”

    时萧这会儿,酒劲儿上来,觉得脑袋里蒙蒙的,眼前还有些晕乎乎,闭上眼睛才觉得舒服一些,根本就没听到许明彰说话,许明彰问了两声,时萧没搭理他,不禁侧头看去。

    窗外的霓虹灯映在她的小脸上,显得有几分苍白,眉头紧紧皱着,眼睛已经阖上了,却并没睡着,长而挺翘的睫毛,在眼脸下微微颤动,小巧的鼻子下面,红润晕着水泽的唇,许明彰甚至还鲜明的记得,它的触觉和味道,柔软,芳香。

    许明彰忽觉得口渴起来,一脚刹车踩下,停在路边,伸手打开小冰箱,抓出一瓶矿泉水,拧开盖子灌了半瓶下去。

    他这一折腾,时萧也睁开了眼,望着许明彰,竟有几分迷糊起来,定定的看了许明彰好久,突然眉眼一弯笑了,接着就是满脸厉色:

    “许明彰,你真的回来了,你他妈还回来干嘛,你就该死在外国,永远别回来,知道吗,永远别回来”

    许明彰怔住的功夫,时萧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,歪歪扭扭的向马路中间冲去,许明彰吓了一跳,急忙下车,抱住她,堪堪一辆车,从身边呼啸而过,车窗落下,从里面弹出一个秃顶的脑袋来:

    “他妈的,找死是不是”

    时萧跳着脚喊:

    “你他妈才找死,我活着好好的,我才不死”

    许明彰顿时哭笑不得,连拉带抱的把她弄到路边,时萧干呕两声,哇一声,扶着路边一棵大树吐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两天,没有叶驰盯着,时萧没怎么吃饭,也没什么胃口,总觉得不太舒服,又不敢和叶驰说,叶驰这个人太爱大惊小怪,一点小病,恨不得折腾的人尽皆知,时萧跟他丢不起这个脸。

    因此空腹喝酒,更是难受,许明彰伸手轻轻拍她的背,递给她矿泉水,让她漱口,嘴里控制不住唠叨她:

    “你喝那么多酒干嘛,忘了你喝酒之后什么德行了,酒是人家的,胃才是你自己的”

    时萧毫不领情,一把挥开他的手,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花坛子边上,抬起头来,看着许明彰:

    “你少在这儿假惺惺,你不是恨我吗,你不是看不起我吗,你清高,你清高去巴着胡婷婷”

    许明彰额头的青筋蹦蹦的直跳,知道她喝醉了,不能和她计较,可是她在这时候和他掰扯这事,他想忍都忍不住,几乎咬牙切齿的说:

    “你什么意思,四年前你为了个蒋进甩了我,我认了,知道你和蒋进分手了,巴巴的赶回来,可是你呢,你又和叶驰结婚了,难道我不该恨你吗,时萧,我许明彰没出息,我知道,我忘不了你,就是你都这么对我了,我该死的还爱你,我巴着胡婷婷,就是为了见你,我他妈贱的没边了,你满意了,你心里自在了,你高兴了”

    时萧顿时傻住,一阵夜风拂过,时萧不由瑟缩了一下,吐了胃里的酒,人也渐渐清醒过来,这样的深夜里,许明彰明如火的眸子,昭然出的爱意,令时萧不禁退缩。

    他们之间有太多阻隔,他的父母,如今还有叶驰,是啊!叶驰,想到叶驰,时萧彻底清醒过来,蹭站起来,低低说了声:

    “走吧”

    过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,许明彰紧紧握起拳头,一拳打在树干上,颓败非常。

    二十六回

    叶驰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兴冲冲回来,竟然有这么大一个“惊喜”等着他。

    刚熄了火,从后视镜里就看到从小区车道上,开进来一辆车,百色的宝马七系,万籁俱寂的深夜,尤其惹眼,本来叶驰也不过扫了一眼,可刚要下车,不禁眯了眯眼。

    那辆车正好停在路灯下,即使车里的灯没亮,依然可以看个大概,坐在副驾驶上的,可不正是他家媳妇吗。

    叶驰这火腾一下就窜脑门子上了,虽说小丫头告诉他吃了饭,要去唱歌,可闹到这么晚也过了啊。

    时萧推开车门下车,许明彰也跟着她下来,站在路灯下面望着她,也不急着走,点了一根烟靠在灯柱上,袅袅上升的烟雾,在灯晕中缓慢晕开,映着他俊朗的五官,散发出一种深沉的忧郁。

    时萧向前走了两步,立在台阶上,并没有回头,停了一会儿,才说:

    “许明彰,再见”

    许明彰手一抖,手指中夹的烟,啪的掉在了地上,再见,四年前,她就是这样说,站在那里冷冷的对他说:

    “许明彰,再见”

    在国外几年里,午夜梦回,这句话仿佛已经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噩梦,再见,再见,再也不见,倒不如不见,见了又能如何,使君有妇,罗敷有夫,她身边有叶驰,而自己即使没有胡婷婷,也会有别人,即使都没有,她也不会回头,当年那么决绝,现在亦如此。

    他们之间再无一点希望,可是他怎么还如此不舍,如此想要去拥抱她,如此放不开。又抽出一支烟点燃,吸了两口,扔在地上踩熄,苦涩的一笑,掉头上车,走了。

    叶驰就是再傻,也明白过来,这个许明彰和自己媳妇,绝对不是什么清白关系,时萧的表情他是没瞅见,可许明彰,他却看的一丝不差,这是一个为情所苦的男人,他看着时萧的目光,那样不舍,那样深沉,或者还有痛苦,求而不得,遗憾满腹。

    叶驰不得不开始回忆许明彰这个人,在他印象里,第一次听说这小子,是因为时萧的混蛋领导,让她去赔吃那次,现在想起来,那一晚自己搭着飞机巴巴赶回家来的时候,萧萧就不怎么对劲儿的,她说感冒了,可他还记得,她眼睛有些红肿。

    问她,她含糊的说玩游戏玩的时间过长了,加上睡前喝多了水,为此,叶驰很管了她几天,每天盯着电脑玩游戏的时间,规定在两个小时之内,就为这儿,小丫头和他别扭了几天。

    如今想起来,自己真挺他妈蠢到家了,大概是旧情人见面了,什么情况叶驰不清楚,可就知道指定不清白就是了。

    叶驰不想倒后账,可许明彰如果是时萧大学时的男朋友,他还真他妈在乎极了,不可讳言,即使叶驰一向目下无尘,也不得不承认,许明彰是非常出色的男人,无论家世、长相、能力,都算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佼佼者,不然胡军他妈,也不可能这么上赶着拉郎配。

    最令叶驰在意的一点,是他年轻,二十六七的年纪,风华正茂,叶驰以前还不觉得,可是和时萧在一起后,他总是疑惑,是不是她嫌自己岁数大。

    十岁,整整十岁的差距,按现在来说,三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