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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七十二章 猛虎驱羊

 卜僧念的三千中军终于赶到了战场,并在第一时间便列成阵势向惊惶失措的陈军发起了攻击。

    越来越多的韩军士卒身着铁甲,手持闪亮的刀枪,杀气腾腾地压了上来。

    只这股气势,便让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农夫吓得全身颤栗,就连由豪强子弟充任的将领,也再顾不得其他,纷纷抱头鼠窜。

    没了将领约束的两万新卒,在卜僧念眼中还不如两万头豕犬。

    最起码豕犬比他们逃得快,而且逼急了还有可能转头伤人。

    两万新卒,竟然被三千人追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但他们逃不多远,便纷纷被掠阵的轻骑追上,然后又被驱赶到曲阿城前。

    曲阿城头,卜僧念神色木然,旁边的县令马春看着这一幕,却是忍不住感叹道:“猛虎驱羊,莫过于此!若陈军都如这般,我军攻陷建康也是指日可待!”

    “这只是强征来的民夫。”卜僧念双手撑着城墙,却是头也不回地道:“陈国还有十万中军在与周军对峙,彼等才是我军劲敌。”

    马春正色道:“陈国中军虽强,却只强于水战,若是步战,彼等绝非我军敌手!”

    卜僧念轻轻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正在这时,一名传信兵匆匆来到城墙,满脸喜色地向他禀道:“禀告总管,西渎大捷!”

    “蒋军帅于西渎设伏成功,陈军主帅沈恪自刎身亡,我军歼敌近万,俘虏数不胜数!”

    卜僧念紧绷的面皮终于放开,随即却又沉下脸来,沉声问道:“我不是让蒋发尽量少杀伤吗?怎么还是杀伤了近万人?”

    “回禀总管,这近万伤亡,大多都是大火造成的。”

    “蒋军帅下令用火箭攻击敌船,敌军躲在船舱内逃无可逃,因此伤亡甚重。”

    使用火箭是早前便定下的计策,卜僧念倒不好再加责怪,略作沉吟之后,他又问道:“我军伤亡如何?”

    “伤亡不过五百,具体数字还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卜僧念皱起了眉头:“伤亡怎么这么大?”

    那传信兵连忙又辩解道:“敌军船队拖得太长,前军已经和我军接战,后军却刚进渎水,彼等弃船登岸,伤亡便是追击时造成的。”

    设伏、追击也能造成数百伤亡,卜僧念心下不满,但也没有在此时发作,稍作停顿之后,他便向蒋发下达了新的命令。

    “命蒋发遣一万人,稍作歇息之后便前往鼍龙庙驻守,再遣五千人将俘虏押送回曲阿,其余人等继续西进,攻取云阳东西二城。”

    毕墟至鼍龙庙一带是破岗渎地势最高的地段,只要将其占领,便等于控制了破岗渎。

    而控制了破岗渎,就等于控制了建康到三吴的水道,无论是防备陈军东进还是日后攻打建康都极为有利。

    这是在还未出军攻打京口前便做好的计划。

    按韩端和众将当时的推测,一旦出兵占据三吴之后,势必会引来陈军的疯狂反扑。

    究其原因,乃是三吴对陈国来说,实在是太过重要。

    东郡三吴对都城建康的重要性,沈约在记载南朝刘宋一朝的史书《宋书》中有过详细的描述。

    “江南之为国盛矣,虽南包象浦,西括邛山,至于外贡奉赋,内充府实,止于荆、扬二州……地广野丰,民勤本业,一岁或稔,则数郡忘饥。”

    “江左以来,树根本于扬越,任推毂与荆楚。”

    “三吴内地,国之关辅,百度所资。”

    “自晋氏渡江,三吴最为富庶,贡赋商旅,皆出其地。”

    这些言论,可以看出三吴之地对南朝的重要,对建康来说,吴地才是真正的根本所在。

    失了三吴之地,钱粮赋税没了来路,用不着攻打,朝廷也支撑不下去,建康也终将会成为一座死城。

    因此,攻取吴地之后,在抓紧消化的同时,还必须要防备陈军的反扑。

    而占据破岗渎上的鼍龙庙,修建关卡重兵驻守,则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步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忙碌了近半个月,总算将会稽郡县的官吏配备齐全,各项事务也逐渐走上正轨,韩端也趁着这两日清闲下来,和姊姊、姊夫一起回石塘给祖父母以及母亲拜祭上坟。

    原本不想高调行事,但姊姊、姊夫以及丈人孔合都说祭祀乃是大事,不可马虎,韩端便只能顺从他们的意思,准备了盛大的仪仗和牛、羊、豕三牲,还专门请人写了祭文。

    鼓乐、依仗开道,上千部曲护卫,引得乡人们纷纷前来观看,其中便有许多是石塘韩氏族人。

    韩端觉得有点太过张扬,但姊姊韩嫣却道:“你跃居高位,自当来告知阿母,阿母看到你这般孝心,才不枉了她老人家生养你一场。”

    其实,自己的弟弟如今这么风光,最高兴的就是韩嫣,迫不及待想到坟上来向母亲诉说的也是她,韩端是真不想搞出这么大的排场。

    祭拜完毕,正准备打道回城,几名石塘韩氏族老却站了出来,为首的韩合源露出一丝笑容道:“伯正,我已经让人将你家打扫干净,今日就在石塘歇息,明日再回山阴吧?”

    对这些石塘族人,韩端是真不想和他们再有瓜葛,但众目睽睽之下,他也不好生硬拒绝,否则传扬出去,他便会成为一朝得势便忘记宗族根本的小人。

    一想到这儿,韩端连忙趋步上前,向韩合源作了一个深揖,诚恳地道:“四叔公,我也很想回家去住上几日,奈何事务繁多,实在是耽误不起,等过些时日,我再专程回来拜望各位叔祖叔伯。”

    韩合源也走前一步,低声说道:“伯正,去年北迁之事,你阿爷是否还怪罪我等?”

    韩端笑道:“怎么会?说不定过段时日,他又要搬回来住呢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最好不过。”

    听韩端这么一说,韩合源的神色明显轻松了不少,“你阿爷从小在石塘长大,到老了肯定也不愿长住外乡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,我们也都是这样想的,桑梓之地,哪是说离就能离?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却是触动了韩端的心弦。

    思乡恋乡、叶落归根的情结,哪怕是到了后世,在中国人心中也是根深蒂固,更何况现在这个时代,一旦离乡就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的情况下,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,族人不愿离乡北迁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。